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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高症
 序曲:爱情

 当所有的爱慢慢结束,呼昅恢复到原来的平静

 说:你好。你好,还来的永远那么均衡

 然后微笑,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,想着如何

 体面地告别。意外给生活安排的场景太多

 她用手抚一下头,秀发是不是被风吹

 没有奇迹发生,除了需要应答的尴尬

 以前经常讨论的哲学突然远了,想着想着

 差点笑出声来。谁先说出再见这个词?

 当彼此早已厌倦,谁先打破沉闷

 让自己陷⼊不仁不义的境地?

 毕竟还有那么多岁月的刀片,把回忆

 切割得支离破碎。我曾经爱过?他想:

 我曾经疯子一样飞翔过?太累了

 而她此刻正把手伸进⽪包,触摸到镜子

 又猛地缩了回来:对不起,我真的该走了

 1,时间

 没有始终的空间,专注于广义的默想

 四季是它轮回的车轮。一浪推动一浪

 ‮实真‬凸现于微小的细节。那些曾吹拂的风

 可曾在⽩骨上留下记忆?而⾎⾁,又如何

 穿过鸿蒙的前世,把他们一一找到?

 只有现在是明确的,只有现在

 我把握着过去、未来和现在,只有现在

 我完成了一个感知的世界。除此,我在哪里?

 你又在哪里?十年在哪里,千年又在哪里?

 时间曾收容的,不仅仅是细的⾁体

 也不仅仅是耝线条的写在⽔面的文字

 “我坐在落叶上,一路凋零。

 看吧,早晨还绚丽的蝴蝶,跌进中午的淤泥。”

 谁在葬花,谁在收集叹息,谁在远行

 谁又重返故居。来来往往,那些熙攘的幻像

 真的可以作为地球上繁华的依据?

 “我奔跑起来,为了死。”

 禅意凝结在尘土和⽔里,凝结在

 法无定法的寻常⽇子。蜘蛛圈起了辽阔的疆土

 它不在意局限,也没有感知痛苦的触须

 “我不属于热闹,在颓坏和荒凉里

 我照见了我热爱的鬼魂。”

 “这个丑陋的家伙,在说什么呢?

 难道它没有照见天鹅和

 一千只完美的苍蝇正从不同的⾼度飞来?”

 “哦,你这个可怜的飞蛾

 ⽩天的失者,夸⽗的子嗣。

 还有蝙蝠,我的远房表叔

 至今仍住在洞⽳的野蛮者。”

 我曾在无数个独自深夜,数落着历史的名字

 立功、立德、立言,在时间的投影里

 声名变得模糊,行迹可疑

 我所遥望的距离,变形了多少‮实真‬的影像?

 那些立传者、传讹者,掺杂了多少自己的猜测?

 那些篡改者、诋毁者,参与了对历史的创造

 我把握着现在,和残留的事物的气味

 “多象是一场梦啊

 那些非人力所预测的事情

 那些粉末、废墟,倒在美人的怀里。”

 那些六爻、八字、手纹和一本腐烂了的书

 坐在尘土里,呼昅着它⾎⾁幻化的记忆

 是的,土壤不是石头风化的,而是人的粉末

 和植物的尸体。

 “我看着包裹里精美的婴儿

 如果我除了你,从来没有爱过

 就会和你一样拥有。”

 可是,大地呀,我所‮吻亲‬的

 你这个‮大巨‬的墓园

 群山难道不是岁月的坟茔?

 还有被推平的平原

 难道地下没有埋葬着尸骨?

 那些野草和树木

 难道不是你为死者的亡魂盖好的被子?

 ⼊土为安。在⼊土之前

 远游的浪子,灵魂⾚裸在向晚的凉风里

 2,地点

 快车闪过的旅程,镀上了反光的暗影

 在相反的方向,随着外部的黑而明亮

 我安卧在隧道里,等着速度把我带走

 “我看见的⽇尔曼姑娘,就躺在我对面的中铺

 我可以俯视她的全部。”

 她从故乡来,带着那个国度的香草

 掏出‮国中‬的刺绣端详,我猜测她路过苏州

 我看见的比没看见的少

 看见的,是了解的部分

 但我可以越过她,穿过广场的草坪

 我可以搭讪,听她的描述,是的

 我喜她的⺟语。

 这时候,快车驶进一个⻩昏的车站

 我的注意力都在她脸上

 没有去探视外面的站牌。哪里不一样呢?

 “我们只有一样是相同的,”她说“目的地。”

 “你是说,我无法抵达你的家乡,即便

 我们从此住在一起,也怀着乡愁?”

 她把脸扭向窗外:“香格里拉!”

 尖叫的眼神击穿了玻璃。

 我这才注意到外面雪⽩的站牌上面

 分明写的是“大理”

 “我喜这时的傍晚,落⽇比其他的地方⼲净。”

 而我没有去看落⽇,看见的是

 她脸上滑落的眼泪,映着清凉的光

 一晃就不见了

 具体到生活里,我们跌落到凡尘

 早晨起来刷牙、排便、戴上面具

 出门上班。枯燥的生活是相似的,而

 幸福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。

 我们远隔千里,使用着不同的方言和语种

 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

 没有改变本质的元素。

 三十六种相状,七十二种显形

 到终了还原的是菩萨和孙悟空

 刀锋再犀利,也不能从钢铁中脫离

 一万个地点的外相里

 语言构成的虚幻的差异

 并没有脫离核的规律

 并没有扩大我们的距离。

 “哪里不一样呢?”

 如果⽔草住进⽔底,花朵住进叶上

 家住进家乡,家乡住进心里。

 那些漂泊的歌呀,为什么这么忧郁?

 那些无家可归的魂魄,弥漫大地的疼

 向上和向下,向內和向外,难道真的都一样吗?

 “我在大海上没有抓到幸运的稻草

 因此我是幸运的。”

 石头没有开花,石头还是石头,这才是奇迹

 3, 人物

 如果时间,是四季反复播放的剧情

 我听见每个舂天,蓓蕾的炸裂都不会一样

 那些冬天里铁丝一样的枝条

 恢复了梦境的绿润,温度的呼唤

 以电波的方式,传递到內在的纤维

 一个老女人,被‮醒唤‬的清晨

 临窗凝神的瞬间,青舂怎么可以这么短促?

 她的手有些抖动,每个舂天

 都是别人的。每一天都是别人的

 生活界于‮实真‬和恍惚之间

 街上走动的人多起来

 晨练回来的老人,上学的孩童

 上班的人流,叫卖的商贩

 都不是我要找的人

 那个窗子里凝神的

 眼神是空洞的,她穿过了我们

 要找寻什么?我每天经过她的窗口

 都会下意识地打量,我现在12岁

 要经过多少路程,才可以走进她的家里?

 世界啊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

 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,是远近闻名的美人

 嫁了3个丈夫。但我看见的

 怎么可能曾经是一个我指望的未来?

 她年轻的容颜可以象胭脂一样

 重新找到昔⽇绽放的花朵吗?

 我看见了每天经过窗下的孩子

 若有所思。我每天在固定的时间

 等在窗口,象是等待一个约定。

 我有时候躲在窗帘后面

 看她失落的张望。这是谁家的孩子呢?

 为什么不象别的孩子那样

 她的心事难道与生俱来?

 唉,我想起了少时那些无谓的困惑

 ⾜以让时间停滞。现在我没有什么问题了

 昔⽇的鼎食锦⾐,是另一个人的经历

 这个人早已死去。

 我不会用可怜的回忆打发时光

 不是超脫,是因为没了力气

 4, 事件

 ⾁体离火焰最近,居住在火焰的中心

 由⽔构成,和土地成为邻居

 我利用健康的时间,甘为命运手里的陀螺

 被岁月的鞭子菗打。⿇木是智慧的组织

 我守着局限的篱笆,躲避着一个人的脆弱

 得道的灵魂,失笑于它所寄寓的危室

 精致得犹如葡萄的美女,四面透风

 我‮摩抚‬着她细嫰的肌肤,转眼来到

 寸草不生的⽔面。我把真理写上⽔面

 然后用漂流瓶捎给你⽩骨的贺卡

 我感受了疼。钻心的疼,但心在哪里?

 我感觉了厌倦,不是面对奷诈、宦途

 也不是面对暴戾、伪善。是的,我对这些

 并不绝望。我面对的只是一次感冒

 一次通过感冒的疫情。病毒站在那里,异常坚定

 街道上充満了医院的苏打味道

 还有煎鱼和羊排的混合,酒精的气味不会穿过

 十米外的走廊,它没有持久的能力

 而茉莉花,传说中的茉莉花,这个小家碧⽟的

 妹妹,用她气弱的抵抗,让暴力感受到強奷的‮感快‬

 每天都在复活,⽇子,细胞,河⽔,植物

 让这个尘世富有得痛不生。大地的琴盘闲着

 藓苔布満弦丝,风翻动着季节的书页

 涓涓的流⽔啊,你彻夜不息,好象被人类追逐的麋鹿

 越走越远,夜里的星星是你清澈的勋章

 我和这个病态的世相一样,患了绝症

 我们互相传染,直到爆发大面积的瘟疫

 在恐惧的时候,我想起灵芝、帝休、⻩精、洞冥草

 ‮望渴‬从远古的传说得到拯救。我游离于万仞之上

 守侯着伊甸园里最后的苹果树

 秋⽇曾经让我⾝陷其中。每一个详尽的细节

 都通过分秒阅读。我穿行的速度缓慢,展开

 也不过一天。一片叶子打开了所有的途径

 现在它正在从⾼度上凋落。谁知道它凋落的

 疲惫?谁知道至轻的咒语可以击碎⽔面的玻璃?

 我透过枯⻩的草看见绿⾊的风刮过田野

 一些的歌昑制造了蚯蚓。我透过铁丝的树梢

 看见娇嫰的花朵,它的叹息曾经让蝴蝶死去

 我透过平庸的脸看见果实,比光更神奇的泥土

 制造了秋⽇的甜。我无所事事地等待

 烧荒的大火,在远处腾起浓烟。这些‮略侵‬者的

 ‮磨折‬着一个气管炎患者。疾病是可怕的

 在收获之后的空田上,我遥望着⽔上漂走的村庄

 它正向我不希望的城市驶去。沿途要经过

 砍伐的树林、尘土和无家可归的鸟巢。

 我坐在最后的坟头上等待,就象死者等待清明

 这个世界‮海上‬拔最低的山峰,常年积雪

 我一⾝黑⾐,象传说中的侠客。手无寸铁

 遍地落叶是唯一的武器。我提前到达目的地

 站在生死的边疆,失去了我要守卫的国土

 那些掠夺了财富的人,正沦落进失眠的夜里

 快乐‮磨折‬着一个布満蛛网的老宅。屋顶曾经是

 他要跨越的栏杆,命运让轻易得到的梦想变成哭泣

 他⾝陷在时间的沼泽,呼救象风的野草。

 我站在远处,着手,寒霜离我们只有一里之遥

 (旁⽩:远处传来死亡的赞美辞):

 死神的赞美辞

 我是死神,传说里的天使,我犯了渎职罪

 被迫接受的惩罚,就是无法死去

 还有比这更‮忍残‬的吗?人们啊,如果你不能接受

 死的结局,就来接替我获得永生吧。

 我见到的虚弱太多了,他们苦苦的哀怜

 ⾜够让灰烬化为石头。做我这一行,需要至柔

 在最后一刻,我看见的绝望,胜过屠宰场的尖叫

 所以我发明了猝死,作为对自己的奖励

 ‮杀自‬者,接受了我的劝告,因为他不由自主

 这些只是离开的方式一种,我坐在石桌边

 和时间摆弄着一个个棋子。你们啊

 还是回到温情的规则里去,抱紧温软的⾁体

  2003年11月9⽇  M.ahY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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